2007年8月9日 星期四

那個被拋擲出來的問題,沒有人去接。

這篇一直拖著、一直修修改改、一直在逃避……。我逃避的,也許就是當天眾人所逃避/不理解的。

這幾天掃了好多個 Blog,在 zoyo 的一開始就不孤單,selena 紀錄了 zozo 的恐懼NaNaMom 提及一篇克服恐懼的文章,內容關於孩子恐懼的原因、恐懼的釋放(笑、哭、顫抖、流汗);以及 selena 的進一步的回應。這些是屬於孩子們的恐懼,讀著讀著,也讓我重新去看以前思考過的,屬於成人的恐懼/仇恨

因為錯過了高院宣判,7/8,我去了蘇案判決評析座談,結果碰到一個意想不到的問題。到今天,我想試著答答看。

那天,小小的誠品視聽室非常布爾喬亞。年輕人很多(這樣好像是說我老了),多半是法律系的學生吧,我猜,看他們的神態像是來上課多過於來聽座談,準時進場準時離場。(啊,拜託,某媒體別再來什麼動員陰謀論了。)

意外碰到外甥女芊芊,妹說,反正在家裡也是帶孩子,乾脆帶出來透透氣。十個月左右的她,一副小亨利的模樣。爬上爬下,開心的很。不過,也因為太開心了,開場之後笑聲連連,跟現場沈重的氣氛實在不太相稱,她娘親只好抱她離場。

所以,座談開始。我的第一個意外,是蘇友辰律師。之前再審時去旁聽過幾次,法庭上的蘇律師應對沈穩,但當時躁進氣盛的我覺得,蘇律師好像有點太老實、太婦人之仁了,應該要好好詰問、修理檢察官才是。結果,座談會上,他一開頭就說:

在座各位關心蘇案的先進,首先,我要先在這裡表示我深深的歉意。一來,十六年的努力,最後還是回到原點,這表示我們擔任這場的辯護律師沒有盡到責任,讓法院作了一個不實裁判。今天要作蘇案的判決評析,在此,律師團也願意接受各位的評鑑,我們法庭上所作的攻防,是否盡到了責任?


接著,他認為宣判當天他激動的說「司法已死」的言論不適當,背離了他(身為法律人)的信仰。我的天哪,這真的是一個謙沖為懷的君子,是令人尊敬的長者。他不是沒有熱情,他明白司法的顢頇,他也知道社運路線不一定會在體制內努力,不然,高院宣判當天他不會那般讓情緒凌駕他一貫的溫文。但蘇律師還是謹守他身為律師所應有的對於法律的信仰,明白現實與理想的距離,但沒有忘了初心。

第二個意外,是怜惠。怜惠曾是人本基金會的義工,蘇案發生後,死囚平反行動大隊開始運作,就我所知,她應該是人本基金會參與最深,也是最常去監獄探望他們的人。後來,她離開人本,現在她介紹自己時,已經改成「我是蘇案義工」。當年再審開始前夕,救援團體發起黎明靜走,我去了幾次,每次都看到怜惠。她也曾帶著孩子去走,向孩子解釋蘇案的來由。走的人多、人少,她都去。反核遊行那一天,社運團體的人力都被抽走了,她還是照常靜走。

第一次遇到黃會長是在一年前一次探訪蘇建和他們三人的土城看守所之行中。那一天,我恰好帶了小兒子浩浩一起去,因為那一次的探訪,黃會長認識了我們家的浩浩。那時浩浩才四歲,還沒上幼稚園。現在浩浩五歲,已經開始在北投妹妹家附近的幼稚園上課。

「你的孩子好嗎?」「我的孩子很好,他已經開始上幼稚園了!」我可以這樣振振有詞的告訴黃會長。而如果,黃會長用同樣的一句話「你的孩子好嗎?」來問建和的爸爸、秉郎的媽媽與林勳的媽媽,他們會怎麼回答呢?他們也會像我這樣,用有點興奮的口氣描述著孩子的成長與改變嗎?


在座談會場,她提問。她說,今天她來之前,問孩子願不願意一起來,孩子拒絕了,因為「害怕」。然後,怜惠沮喪且求助地問,「怎麼辦?」可現場沒有人能回應她的困難,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於蘇案,除了法律、社運觀點之外,我們還需要思考教育觀點。

我猜,孩子的害怕,是害怕這世界並不一定美好,是害怕自己所依靠的大人不再「無敵」。世故的大人可以把事不關己的苦難劃入它者(others)的範疇,孩子或許不行。所以,怎麼辦?怎麼和孩子談人世間的不義、苦難?或是,我們非得像迪士尼一般,將世界描述成安全無菌的麼?

初面臨恐懼而無力應對時,孩子會怎麼做呢?「懸置它。」

To safely release the fearful feelings, she hangs her fears on a pretext that is ordinary and commonplace. This way, she can bring up the feelings without any chance of experiencing a real threat to her safety.


然後,「怎麼辦?」

When your child's fears have siezed her, she is ready to work through her deeper feelings of fear. At this time, it's your job to be as warm, accepting, and confident as you can. Don't try to change a safe situation. Your child has to feel her fears in order to shed them.
……
But if you go away or comfort her, she can't shed her fears. You need to be confident that working through the fear, safe in your arms, will help her.


NaNa由於生產時間過長,出生後經常會找機會哭泣。我在有經驗的父母朋友陪伴下,讓她在表現出恐懼和憤怒時,能充份地哭泣療傷。
……
孩子會急於擺脫綁住他們的負面情緒,因此會找各式各樣的情境和理由,為的是希望有人能聆聽他們的苦,幫助他們處理這個自己不想再背負的傷。只是這樣的情緒經常會被誤解,孩子只能不斷循環這個劇碼,直到他們被瞭解為止。
—NaNaMom


小夜一歲多的時候,第一次對我們說,「我怕…」,是因為外頭下大雨。從此,聽見大雨聲她就開始害怕。有一次回妻娘家,傾盆大雨之下,小夜又開始怕了,一屋子大人一直對她說,「不怕不怕,是下雨,下雨不可怕……。」我在旁皺了眉頭,但也不好說什麼。小夜呢,還是看得出來她的恐懼,最後,就乾脆開始哭了起來。我忍不住了,排開眾人,逕自抱著小夜到窗邊,告訴她,「這是下雨,下雨好大聲,對不對?來,我們去看看……」

孩子,讓我們一起去處理恐懼吧。我們不是英雄,不是每次都會勝利。我們會跌倒、會失敗,會讓邪惡佔了上風。但,沮喪、挫敗、焦慮之餘,我們願自己能站起來,繼續前行。孩子,我們有希望

延伸閱讀:
[走向黎明] 第十六日:小姪女的問題
[走向黎明] 二十六日:你的孩子好嗎?
[走向黎明] 第三十日:我用這樣的方式幫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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