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罪,以及轄制。
薇達的〈妳知道妳不害怕一個人。〉,寫(自以為的)救贖的徒勞與不必要:文字只是一種隨性的記錄而已,之於妳,如今是這樣的。曾經曾經妳很在意,為著你最心儀的他無法懂得妳文字中的隱喻而著急,為著他無法瞭解裡頭的深意而失望哭泣。妳篤定的說,走不進我的心,沒有資格愛我的人。那些啊,都是不很之前的事情。在這段不算短的單身時光裡,也有一些人嘗試接近你。不乏有細細閱讀你的文字嘗試瞭解妳的細膩然後愛憐妳的,而,妳卻很快的,逃了,把所有入口都關閉了。妳無法忍受那些人對你持著的救贖心態,他們想撫平妳心中所有的傷痛,帶給妳新的生活,帶你走入陽光。妳苦笑著,也許他們還是不瞭解啊。只有自己可以救贖自己,而,有些宿命般的痛楚,是什麼都無法救贖的,只是啊,只要不去面對,就沒關係。這就是妳,妳的世界不是不快樂,妳其實簡單得像個小女孩,會對著藍天白雲開始傻笑起來。很多事情都可以構成你快樂的理由。過去經歷的一切,已經慢慢的平息,偶爾想起時的哀傷,頂多是情緒的牽引作用。妳把這些情緒代入文字,而,竟然有人可以天真的認定,那就是妳了。
所以,妳深深的知道,妳特別需要孤獨。妳獨處時,讓自己所有的情緒宣洩,讓自己當到谷底,讓自己哭個痛快。妳覺得,每個人都有該一個自己的秘密花園。開心時,晃到花園裡唱歌;難過時,在花園裡蕩一個下午的鞦韆,和鬱金香分享哀傷。當別人一再勸妳不要把自己關起來,妳已經決定不去解釋了。妳沒有把自己封鎖起來,妳只是,找出了一個讓自己可以繼續面對世界又面對自己的方式。
我年輕時談的戀愛犯的錯大抵如此,自以為騎士,其實只是嚴重大頭症。
「只有自己可以救贖自己。」
因著救贖,不知怎麼的飄忽地想到罪,與轄制。
國中時,有一年的國文暑假作業,其中一項是讀林清玄的《鴛鴦香爐》,那是我的散文初體驗。自此之後,我幾乎買齊了他九歌時期的散文,在後來的張曼娟、簡媜、楊牧……之前,他是我最鍾愛的散文家。在那個記憶已然模糊的夏天,閱讀過程並不順利,彼時的我難以完整駕馭文意,卻又不甘心囫圇吞棗。其中有一篇讀得不明所以卻不知怎麼的至今仍難以忘懷,〈馬蹄蘭的告別〉:朋友生前是一個沉默的人,他的消失也采取了沉默的方式,他事先一點也沒有消失的預象,就在夜裡讀著一冊書,扭熄了床頭的小燈,就再也不醒了。好像是胡適說過「寧鳴而死,不默而生」,但他采取的是另一條路:寧默而死,不鳴而生,因為他是那樣的沉默,更讓我感覺到他在春天裡離去的憂傷。
夜裡,我躺在床上讀史坦貝克的小說《伊甸園東》,討論的是舊約裡的一個章節,該隱殺死了他的兄弟亞伯,他背著憂傷見到了上帝,上帝對他說:「你可以轄制罪。」你可以轄制,可是你不一定能轄制,因為伊甸園裡,不一定全是純美的世界。
什麼意思呢?我並不是很懂。只在「可以」和「不一定」之間,在死亡與沈默之間,風箏與馬蹄蘭之間,讀到深深的憂傷。
我沒讀過《伊甸園東》,透過 Google 大神,我讀了南瓜的〈伊甸園東〉。他寫著:我們都是被逐出伊甸園的人,只能住在伊甸園東,面對自己的人性。
一個孩子所能有的最大的恐怖,是他不被人所愛,他所怕的地獄,是受人厭棄。我想世界上每個人都多多少少感覺到被厭棄。由厭棄產生憤怒,由憤怒產生某一種罪,以報復這個摒棄,由罪產生歉疚的感覺——那就是人類的故事。
—史坦貝克
好像多懂一點了。耶和華對該隱說,你為什麼發怒呢?為什麼變了臉色呢?你若行的好,豈不蒙悅納?你若行的不好,罪就伏在門前。它必戀慕你,你可以(Timshel)轄制它。
—聖經
Timshel 是希伯來文,「妳/你可以」。假如我們能學會喜歡自己,即使一點點也好,那麼,我們性格中的殘暴與憤怒,也許都會溶化。
—史坦貝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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