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許久未聯絡的朋友的部落格,她提到舞蹈大師貝嘉(Maurice Bejart)寫給舞者喬治‧鄧(Jorge Donn)的一封信,劉俐老師的翻譯版本。
你看,這根你剛剛鬆開的木頭:扶手槓。
扶手槓是一切,不要把它當成一個工具或一個支撐點。
扶手槓是有生命的。
扶手槓認識你。
扶手槓在觀察你。
她需要很多愛。
每天早上,你來上課的時候,你要到得很早,比別人都早,
好能一個人靜靜地待在練舞室裡。
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扶手槓打招呼。
你看,要像這樣…行一個大大的屈膝禮,帶著笑容,說:早安,美人!
然後,走近她,輕巧地,
撫摸她,像撫摸一匹帶點蠻勁的賽馬。
一個輕吻,許多關愛和大量的溫柔。隨後,你開使練舞了,
不要把她抓得太緊,你會把她捏痛的,把手放在她上面,心平氣和。
讓這個接觸使你和她交融,讓這個接觸使你們進入彼此,
但,注意,不是佔有。
你愛扶手槓,你一定要愛她,因為她愛你,可是她不屬於你,
就像你是自由的,扶手槓也並不屬於你。
只要你懂得尊重她、疼惜她、她就會在那兒。
之後,你離開練舞室時,一定要對她說:再見,謝謝妳。
如果你能站得直,是因為有她。
永遠別忘記,扶手槓是你的脊椎骨。
此外,這裡還有另外一個人,但這個人很危險,
她是一個假朋友。
如果扶手槓是你的妻子,這另外一個就是騙子,鏡子。
當你進教室時,鏡子立即迎上來,
她黏你、她吸你、她咬你、她把你吞了。
瞧著她,你很高興,你以為在她裡面你看到你自己,
你以為這面鏡子是你雙胞胎兄弟,
她是個騙子。
不要念著她,一眼也不要看她,她告訴你的全是假話,她讓你看見你是你最謬誤、
最虛假、最主觀的形象。
在鏡子中,你只看到你想看到的,
而你想看到的不是你,絕對不是你,而是你想要變成的樣子。
所以在鏡子前,來一個嘲謔的微笑,一個你很熟悉的微笑,就走開去。
現在,看這裡,在你額頭中間眉毛上方,兩眼之間,你看,有一個點。
我按著的地方,就在這兒。
這裡,你有一個內在的鏡子,是心和神的鏡子,
你要打開的是這面鏡子。
你的工作在這裡,用它來取代那個在牆上等著你的狡猾騙子,
狡猾騙子等著把你丟進她的迷宮裡,讓你迷失,
用這個鏡子來取代這個東西,而這也也是你的心靈作業。
用這面鏡子你才能看得見。
看著,你扶著扶手槓,你的目光一直看到這裡,看到最遠之處,
看向一個想像的地平線,
但是,就在這個地平線之前,前面一點點,就可以看到你心靈之鏡的投射,
在那裡,你可以看到你真正的樣子,
做練習,看著這面心、神集中的鏡子,真正的鏡子。
這下你看到你自己了
你確切地看到你的每一個動作。
你可以轉圈,鏡子會跟著你轉,你可以走開,鏡子不會走,
你可以站在舞台上面對滿座的觀眾,在這可怕又迷人的黑洞前,
鏡子仍然在那兒,冷靜地在你前面。
你在精神中看到你自己,每一個動作都在你掌握之下,
而且這個影象不是在你身外,
你就是鏡子。
在這間練舞室裡,你還看到什麼?
地板。
你也不要去管它,但是得有技巧,要知道你是從它而來,
一方面不去管它,一方面要會好好利用它。
跟著它、隨著它、頂著它、踩著它、在它的上面,
跳舞。
你輕觸它、脫開它、壓擠它、你跳起再落下、你跟地板玩,把它當只球。
不是你的身體舉起,而是地板逃開後又乖巧地回到你的腳下,
就像隻小狗,把石頭撿回,你把它丟出去,狗跟著跑,跑去又跑回,
把石頭放在你腳下。
你想跳,地板逃了,突然間變得很深很深,就在你需要它的時候,
它又像一塊跳板般彈回,給你的腳掌重重一擊,讓你直衝而上,觸到星星。
這兒是扶手槓、鏡子、地板。
你可以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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