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佔媒體(A Little bit of so much Truth)
導演:Jill Irene Freidberg
2007/墨西哥/Color/DVD/93min
紀錄:2008鐵馬影展
短短一個半小時,情節緊湊到讓人覺得這是好萊塢的動作片。
2006年夏天,在墨西哥的瓦哈卡(Oaxaca)——一個資源富饒人民卻貧窮的州,原住民比例極高,想當然爾,這是一塊被嚴重剝削的土地——發生了一件很誇張的事。
由於再也不願忍受州政府長達七十年來吝於投入教育資源:教師薪資低落,學校沒錢買黑板粉筆,學生每天餓著肚子上課……,經過二十幾年的罷課抗議,瓦哈卡教師們決定改變作法——他們罷課,然後佔領廣播電台。
不再只是教師們和政府討價還價,教師們把他們的理念向人民傳遞,引起廣泛的迴響與認同。
直到有一天,州政府於凌晨鎮壓電台,驅散教師、摧毀設備。在我有限的想像裡,我以為,這就是結局了吧,一個不令人意外的、挫敗的結局。
但,還有「然後」。
然後,人民在廣播中聽到鎮壓過程,於是,兩個小時之後,人民自發性的集結起來,重新奪回電台;然後,人民議會成立,以逐日溝通至全員同意的方式實行草根民主;然後,人民舉行大規模示威活動,抗議州政府的蠻橫腐敗,逼使官方節慶活動延期,而人民自行舉辦節慶活動;然後,人民封鎖政府大樓,奪回本應屬於人民的政府機關;然後,除了電台,女人們以和平的方式攻佔電視頻道;然後,州政府以暴力鎮壓回應,謀殺人民議會成員,摧毀電台;然後,面對沒有可用電台的處境,人民轉而佔領十幾個商業電台;然後,警方於夜間以武力攻擊封鎖據點,引起人民挺而支援據點,城市成為戰場……。
然後,3000名人民與教師,展開由瓦哈卡至墨西哥市、長達500公里的長征,向全國宣揚他們的理念;而同時,聯邦軍方進駐瓦哈卡。
老人以瘖啞的嗓音,頌唱著蒼涼的歌聲:
我的故鄉瓦哈卡
貧苦的福地
請鞏固反抗力量
一面看影片時我一面想,墨西哥有傳奇的查巴達呀,他們在哪裡呢?
影片中沒有提到,瓦哈卡州(Oaxaca)就在查巴達根據地(Chiapas)的西側,其宣稱要「走到北部的原住民社區結連墨西哥所有的『被壓迫者』、『無聲者』與『另一個墨西哥』,並將注意力集中游說工作,積極探訪未被政黨統合的反對勢力」的長征,路徒也會經過瓦哈卡。
隨著瓦哈卡情勢的發展,查巴達副司令馬可斯發表了《Oaxaca, you are not alone》的聲明,並且派遣指揮官赴瓦哈卡支持抗爭行動。
然後,我在影片結束後,透過搜尋引擎,發現,我曾經讀過這個事件,但沒有留下記憶。
有一個人在瓦哈卡倒下…
你可能不曉得,在墨西哥瓦哈卡州,從教師薪水議題引發的罷工開始,發生了一次又一次的街頭抗議。目前為止,累計有超過十七人死亡,一名美籍獨立媒體記者在拍攝影像時被官方人士射殺。我所知道的最近一次抗議行動是在去年十二月十日「國際團結動員日」,其訴求是釋放一百三十八名政治犯、佔領瓦哈卡市中心的聯邦警察撤退、州長下台等等,遊行群眾總數達三十八萬五千多人,塞滿了瓦哈卡市的主要街道。
每日片段資訊的閱讀,無法讓我們從報章雜誌的國際新聞當中獲得事件的完整面貌。從網路上搜尋,我們可以發現只有中央社一位記者在持續報導墨西哥的情形,許多中文媒體的資料來源也是同一篇報導。而在這些資訊當中,我們可以得知這是一場影響到瓦哈卡州一萬四千所學校、約一百萬名學生的事件。
如果你是一位觀光客,你可能會讀到這樣的訊息:「瓦哈卡市距離墨西哥市東南方約五百二十公里,是墨西哥主要觀光勝地之一,其殖民時代建築及原住民手工藝品每年吸引數千名遊客前往。」但是,倘若你有墨西哥的朋友,因此想要瞭解這個運動對墨西哥的影響呢?如果,你關心國際原住民議題,你想要知道在這個新聞背後是否有族群議題在其中?或者,你關心國際政治民眾對於貪腐、人權,或者教育議題的思考與行動時,這些資訊都無法滿足你對全球化時代資訊的渴求。
聽見「全球之聲」
有一天,我在「GVO全球之聲」(Global Voices Online)網站上閱讀了David Sasaki所撰寫的文章(註1),以及一篇中文翻譯新聞〈墨西哥:瓦哈卡城內的衝突與誤解〉(註2),赫然發現這個事件的影響有多麼深遠。
「公民議會的市民電台報導了一位女教師(Emilio Alonso Fabián)的死訊,她的遺體在城外一‧五哩處被發現。同時,美國獨立記者布萊德‧威爾(Brad Will)遭到鎮壓瓦哈卡公民議會的軍隊射殺。(註3)」
這些訊息讓我腦中冒出更多的疑問:墨西哥當局為什麼要射殺一個前來聲援、手持攝影機的外國人,而非手持槍械的人?倘若有一個外人被殺害,那代表著有多少被鎮壓的當地人士的資訊細節被掩飾、外界無從得知?被射殺的美國獨立記者布萊德‧威爾是獨立媒體中心(indymedia)這個跨國媒體反抗運動的參與者。他旅行到墨西哥,拍攝教師罷工運動的紀錄片,最後被墨西哥當局射殺。他為什麼要去那裡?「獨立媒體」又是什麼意思?
拒當資訊世界的觀光客
這些疑問帶領著我,造訪著一個又一個陌生的網頁,閱讀著布萊德‧威爾的故事,以及墨西哥的政治情況。在「全球之聲」的另外一篇文章(註4)中,作者整理去年十月二十七日這個悲劇時刻的相關訊息,也公佈了威爾死前所拍攝的影像。他如此評論著威爾所做的事:
「在資訊鍊的盡頭之處,全世界都有人努力試著要照亮那些違反人權、壓迫、虐待、種族清理的陰暗角落。他們常常在艱辛、極端的情況下工作,有些是獨自一人、有些以小組的方式進行;他們或是隱姓埋名,或是在光天化日下行動,常常過著沒有安全的生活。他們可能是新聞記者、人權工作者、運動分子、律師、醫師、為人之母。他們經常活在鎮壓、打壓的恐懼之下,擔心自己或家人的生命安危。大部分的時候,這些在地的人們,被威脅、被攻擊並被囚禁。比起外國的新聞記者或者國際人權工作者來說,這樣的待遇是更為怵目驚心的。布萊德‧威爾和這些人一起工作,希望他們能夠把自己的故事告訴更多人;然而自己卻遭逢類似的悲劇命運。」
相較於閱讀稀少的國際新聞,這樣的閱讀經驗使我捫心自問:這兩種閱讀經驗的差異是什麼?只有閱讀有限訊息的我們,錯過了什麼?我們在閱讀中想像自己成為一個觀光客,一個瞭解墨西哥政局的台灣人。但是,我們卻錯過了讓感知變得更敏銳、瞭解地球另外一端的人們生活的機會,以及對這個世界拋出更多疑問的機會。
—〈嶄新的全球異聲 ─ 從全球之聲談獨立媒體運動〉‧李士傑(資訊文化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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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是你,我們都是查巴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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