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做的,而且別無他途可行的事。
每每為之震動的智慧,而後也立即帶來迷惘。
所謂的必須,所謂的別無他途可行。「大師,我睡不著。我想不通您為什麼不解放那些奴隸。」
「我解放他們了呀。那艘船上的枷鎖都解開了。」
「但是埃格手下有武器。要是您綁住他們……」
「喔,要是我綁住他們,如何呢?他們才不過六個人而已,而槳手們和你一樣都是被鏈的奴隸。現在這個時候,埃格與手下恐怕全死了,不然就是被鏈起來準備當奴隸賣掉。反正,我讓他們自由去戰鬥、或協議。我絕不當收買奴隸的人。」
「但您明知他們是為非作歹的傢伙──」
「明知他們為非作歹,是不是就要與他們同聲一氣?讓他們左右我的行為嗎?我不打算替他們抉擇,也不打算讓他們替我抉擇。」
亞刃啞口無言,深思起來。不久,法師柔和地說:「亞刃,你明白嗎?一項舉動不像年輕人想的那樣,有如撿起來而丟出去的一顆石頭,要不是打中目標、就是錯過目標,然後就完畢了。一顆石子被撿起來,土地因而變輕,拿石頭的手因而變重。把石頭丟出去時,天上星辰以繞行相應。石頭打中或墜落,宇宙都因之改變。整體的均衡,仰賴每項單一行動。風、海、水、地與光的力量,以及禽獸植物都如此,一切都完好、合宜地搭配著。這一切行動都含括在『一體制衡』當中。凡舉颶風、大鯨魚的號鳴、枯葉的吹落、蚊蚋的飛移,一切行動都在整體均衡的範圍內。我們,既然身為具備力量操控世界、並相互操控的人,就必須學會按照落葉、鯨魚、風的本性去行動。我們必須學會保持那均衡。既然有智力,我們就一定不能輕舉妄動;既然有選擇,我們就一定不能輕率妄行。雖然我擁有懲罰或獎賞的力量,但吾何許人也,怎可隨意把玩他人命運?」
「可是,」男孩對著星斗蹙眉,說:「這麼說來,均衡是靠什麼也不做而達成的嗎?碰到必須行動時,即使不曉得行動的結果將如何,當事人也該行動吧?」
「永勿擔憂懷懼。採取行動遠比抑制行動容易。我們人類會繼續行善及行惡……不過,假如我們內環諸島能夠像以前一樣再度擁王,假如那位君王找法師尋求建言,而我是那位法師,我會對他說:『吾王,不要因為正義、值得讚賞或高貴而去做某事。別因一件事似乎是好事而去做;只做你必須做的,而且別無他途可行的事。』」
他聲音有某種素質,使亞刃不由得轉頭看他。他覺得法師臉上重現光輝,望著那個鷹勾鼻、那個有疤的臉頰、犀利的黑眼睛,亞刃注視他時,除了滿腔的愛,還有畏懼。他心想:「他超越我太多了。」可是,亞刃凝目仰望時,終於察覺,這男人的面孔既沒有法術之光,也沒有法術的冰冷光輝,躺臥在每個線條與平面之中的,不過是光亮本身罷了──是早晨平凡的天光。天地間其實有一股比法師的力量更大的力量。歲月對待雀鷹,沒有比對待任何人仁慈。他臉上的線條是歲月的刻痕;而且等日光轉強之後,還面露疲色,並打起呵欠來……。
亞刃凝視著、暇想著、思索著,終於入睡了。
—《地海彼岸》‧娥蘇拉‧K‧勒瑰恩「或許由於絕對的善與完全的惡這種思想的存在,所以使得人類的精神無限制地荒廢了,自己是善,便將對立者視為是惡的時候,便無法由其中產生協調和體諒。只不過是將自己加以優越化,並且將打倒對方並加以支配的慾望變成正當化而已。」
「所有事物的價值觀,正與邪的判斷基準都是在相對比較的情況下所產生的,這一點不管再怎麼加以強調也都是對的。而人類所能作出的最佳選擇,只不過是在眼前所出現的眾多事物與現象當中,將被認為是比較好的那一方加諸在自己身上而已。相信完全的善是存在的人,又將如何來說明在『
為和平而戰』的這種表現行為當中,所包含的巨大矛盾呢?」
「我在想,相對於一個正義,是不是相反的角度一定會存在另一種等量等質的正義?」
—楊威利‧《銀英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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