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英雄‧羅丹
2004首演。他凝神琢磨離城那刻。
他彷彿目睹這些人如何動身,
彷彿感到他們每個都滿載自己的過去,
昂然站立,準備把生命帶出老城。
六個人在他面前出現,各有各的相貌,
那對兄弟則頗有幾分相像。
每個人都有自己下決心的方式,
都有他活這最後一刻的方式。
用靈魂去活,用那保持生命的軀體去忍受。
於是形象在他眼前消滅,無數姿勢從記憶中顯現:
拒絕的姿勢,訣別的姿勢,聽天由命的姿勢,
絡繹而至。他把所有姿勢採集在一起……
把他們鑄成六個英雄。
那老人雙臂下垂,
雙臂的骨節已給年齡墜軟了;
步履沈重而遲鈍,
是老人共具的艱難的步履。
一種疲乏的神氣泛流在臉上。
那手提鑰匙的人,
生命力猶強盛,
而今所有力量都壓縮於最後一刻。
他嘴唇緊閉,手捏鑰匙。
羅丹放火在他的力量裡,
於是這力量便在他身內燃燒。
那雙手捧著低垂的頭的人,
彷彿想把自己深深關閉起來,
以求一刻的清靜。
那兩兄弟:一個還依依回顧;
一個低著頭,
是一種堅定與服從的姿勢,
彷彿已把生命遞給劊子手了。
然後他創造那「穿越生命的人」。
其人已動身,
猶自回顧,
並非回顧城門,
也非那些啜泣的人,
更非伴侶。
他只回顧他自己。
他的右臂舉起,伸展;
手在空中張開,放走了一些不知名的東西。
恰似人們把自由交給籠鳥,
這正也釋放出一切猶豫與疑惑,
釋放出未來的幸福和將至的痛楚,
釋放出那些不管住在何處而有一天會遇到的人;
放出明天或後天的一切可能性,
亦放出了想像中以為遙遠、溫柔、沈靜,
而且很久以後才來臨的死。
—〈六個英雄〉‧里爾克
這是其中一支舞,《羅丹》。
我們讀著里爾克的詩,
看著羅丹的塑像,
想像著我們是——當然我們不是,所以才要想像!
在教室裡,
我們時而急促跟著舞步,
時而寧止成線條,
更多時候攤平在地板上,
相忘於江湖。
夜晚,
我讀朱少麟的《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