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1月12日 星期日

再來攪和體罰。

體罰真是個無聊的題目——特別是用來討論。每年連線教育板上總會爭執不休,而且各人立場像光譜一樣連續分佈——從「不打不成器」到「合理的體罰」到「不『打』的處罰」到「堅決反對體罰」... ,都有。喧嘩燦爛程度一如擁/反核。

前一陣子得帶這樣無聊的討論,與一個未深交的朋友談起這種無聊感,彼此心有戚戚焉。

儘管已經是個談爛的題目,儘管無聊,還是得變出新花樣來。

對於反對體罰的人,一個有意思的思考方向就是:在一個不扁平的、深刻的對人理解的前提下,人,為什麼會體罰?順著這個問題能夠繼續問的就是,人在體罰別人的時候,她/他是高興的痛苦的興奮的焦慮的... ?而,「為什麼會如此?」

另外,朋友說了句非常有意思的話,印象中是這麼說的:「所有對體罰有所掙扎的老師,如果有著『體罰是教育的最後手段』的想法,那麼遲早,她/他都會揚起教鞭的。」

多少師院生曾經堅定溫柔地、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絕對不會體罰學生。等到實習過後,信心開始動搖,因為學姐/長和實習班級的老師都會告訴妳/你,「不打是理想啦,實際要帶一個班,不打不行啦。」因為,「理想和現實是有差距的。」直到成了老師,帶著一個班級,面對終日吵鬧的小魔鬼群,一落千丈的成績,咄咄逼人的教學進度,天使與魔鬼的戰爭告一段落,妳/你終於棄守,「不得不」開始打學生,心中充滿了罪惡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這是一場注定要踐踏老師的良心的試煉嗎?

為什麼這樣的堅持注定落空?為什麼理想終抵不過現實的磨難?因為,打,絕對不是該堅守的防線!體罰,絕對不是教育的(最後)手段!

說得更清楚一點,教育有許多手段,但體罰偏偏不是其中的一種。當老師揚起教鞭,教育就遠離了。如果,教育有所謂的專業,開始打學生的老師,就是宣告專業的棄守。因為,體罰,恰好就是「不教育」。

許多懊悔的老師,並不清楚把自己逼入絕地的,並不是信念夠不夠堅定,或是心地善良與否,而是錯誤地把體罰納入教育的選項。沒有到過教育現場的人,是很難體會「體罰」是多麼令人愛恨交纏,意亂情迷。因為,平時天使般的小孩成了魔鬼,翻騰的教室引起別班老師的側目(以及抱怨、譴責、不屑),妳/你比學生更羞於把月考成績拿給家長看。所以,當法寶盡出,一輩子所會的所聽過的教學法都用盡,圖窮匕現,妳/你非得拿起教鞭不可。

當然不是跟莽撞政客看齊,但我忍不住「合理的懷疑」,台灣現存的師範體系,教授是不跟學生談體罰的。就算有,大多也是談得非常淺,對未來的老師來說,根本沒能想清楚體罰是怎麼一回事,是不足以面對「教學現場」的,當進度秩序成績之類的奇怪名堂壓下來,就又是我們熟悉的,揮淚揚教鞭的場面了。

這幾天,人本基金會又要做體罰問卷了,我想,結果不會太讓人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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